被你爱过，是我为数不多的值得

　　2012年年底，我在北大三教備考研究生。
　　
　　某天下午，我醒过来，突然发现前排的大河变成了光头。
　　
　　我问：大河，你为什么变成了光头？
　　
　　他转过头缓缓地说：我失恋了。
　　
　　我后悔因为太爱睡觉和背书而错过了什么。我劝他：离考研就一个多月了，只要你考上了就能走上人生的巅峰，迎娶白富美。多年之后你为官一方，开车下乡看到一个又老又丑的女人在洗衣服，一看，呀，这不是你的前女友吗？那种感觉多好啊！所以你现在得认真复习，拼命复习。
　　
　　大河说：你说得对，我得奋斗，我一定得让她后悔。
　　
　　我满意地点点头。过了一会儿他又过来找我，说：你能不能把刚才的那个画面再跟我说一遍？
　　
　　如此循环往复多次，大河的身份已经从政界领袖到商界精英，最后都换到北大校长了。可他还是没好，还是想要女朋友回心转意。
　　
　　他说女朋友小秋在北京郊区的某座山上参加公司培训，其间跟一个同事好上了。
　　
　　之后，大河从自习室消失了，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。入冬之后下了好几场雪，下了晚自习我跟朋友们在教学楼门口告别。手机响了起来，是大河。他说：小秋真的不要我了。然后就哭了起来。
　　
　　消失的这段时间，大河竟然冒雪去山上找小秋了，拿着他押韵的情书。
　　
　　上山后，他直奔小秋的培训基地，拽着她就往外走。办公室的人都吓到了，但没有人叫嚷或者阻拦，包括小秋的新男友。
　　
　　大河把小秋带到楼下，冲着整栋办公楼大喊：叶小秋，我爱你！叶小秋，我爱你！
　　
　　一个少年站在雪地里，悲愤地朝着对手嘶吼，对爱人告白。身后是雪落深山寂静无声。小秋的新男友反应过来后追了出来，3个人在楼下对峙。
　　
　　新男友在这对旧情人面前有点手足无措，他弱弱地跟大河说：你先放手，有话好好说。
　　
　　大河冷笑一声，什么都没说，继续对峙。
　　
　　这时候小秋撒开大河的手，默默地帮他戴上羽绒服的帽子，盖住他新剃的光头。她问大河：你冷不冷？
　　
　　大河听了很想哭，按照他安排好的剧情套路，他本来想问：你是不是还爱着我。如果小秋说是，他就觉得圆满了，不管小秋还要不要跟他在一起，他都没有遗憾。
　　
　　小秋的新男友说话了：雪这么大，你今晚也下不了山了，我给你找个住的地方，明早再走吧。小秋朝新男友点点头。
　　
　　大河崩溃了，开始掉眼泪。他说：那一刻我知道自己输了。其实我早知道小秋新男友这个人，小秋常常提起他。他是中秋节会在家里做一桌子菜请朋友来吃的人，是下雨天给同事们带伞的人。小秋说，从没见过这么好的人。
　　
　　我问他：失恋为什么会痛苦呢？是因为我还爱着你你却不爱我了，还是因为用情太深舍不得对方一个人生活，担心她过不好？
　　
　　他说：我也不知道。其实我们在一起也总是不开心，甚至她身上有很多地方我不喜欢。她喜欢在大街上亲昵，我不习惯。她喜欢撒娇问我爱不爱她，我觉得矫情。但我为了她，18岁那年，我写下生命中的第一封情书。
　　
　　寄给一位名字与年纪不详、却让我一见钟情的女生。
　　
　　当时，我正在美国西海岸漫无目的地旅行，住在旧金山的一家廉价旅馆里。房价一晚16美元，更划算的是还附送早餐。
　　
　　说是早餐，其实就是早上8点钟旅馆大厅会供应随意堆放在纸盒里的甜甜圈。由于旅馆同时还经营甜甜圈，所以每天提供的口味都不同，基本上都是前一天卖剩的。大厅有24小时开放的自助式咖啡吧。这样的早餐组合，我还蛮享受的。一到早餐时间，住在这家旅馆的所有住客就会在大厅碰面，除了旅行者以外，这里还住着不少月租房客。
　　
　　每天早上，我都会抢在早餐送来前，下楼到大厅等候大家。两位美国老人、一对40岁左右的墨西哥伴侣、两个中国男青年、一位新加坡女生、一对从阿姆斯特丹来的女性，以及从西雅图来的女背包客等，大约有20个人，总是一早就集合在旅馆大厅，共进简便的早餐。
　　
　　早上的大厅里人声嘈杂，报纸、座位、咖啡、甜甜圈、点唱机选曲，一切都是先抢先得。如果故作优雅地慢慢来，转眼就找不到座位，当然也抢不到甜甜圈。每个早上都是这么闹哄哄的。
　　
　　每天在大厅即将人声鼎沸的时候，那位背包客女生总会准时地前来报到。她会拿着甜甜圈逐一跟所有的人打招呼：早安。即使对方没有回应，或是正在专心看报纸没注意到，她还是会不厌其烦地问候他们。
　　
　　对不会说英文的我，她也以一贯的态度打招呼问好，我很开心地向她回道早安。这真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呀！
　　
　　她清晨的笑容实在棒极了，爽朗有礼又可爱，看起来还有几分英气。我对她简直是一见钟情。
　　
　　我想要向她表达情意，决定写下有生以来的第一封情书。但我的英文技巧很笨拙，花了整整两天才写完这封信。没有英文字典的我，为了传达爱慕之意，还特意跑到书店里偷抄情歌的歌词，把学到的单词与句子全都套用进去。就这样，我呕心沥血地写了整整两天，为了心爱的人，把所有的思慕情意化作信纸上的文字。
　　
　　在写信的过程中，我反复检视，虽然已使出浑身解数、绞尽脑汁，但总觉得表达的方式很不像自己，好几次把已写好的信纸揉成一团丢掉。后来，我终于觉悟，只要用心而忠实地写出感受，写得再烂也没关系，因为，那就代表自己呀。
　　
　　鼓足勇气把信交出去后，当然是被发好人卡了。不过，第二天早上她对我说的话让我永生难忘：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收到这么棒的信，你的心意让我很高兴，我会永远珍惜这一封信的。